01
“一切”危在旦夕
02
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贝果
很快，秀莲就能得心应手运用“杠杆”穿梭于多元宇宙，获得各种奇特的技能。但这并没有让秀莲成功对抗猪八土扒姬。因为猪八土扒姬不是别人，而是她在α宇宙的女儿。尽管宇宙有千千万万，但是在几乎所有的宇宙，秀莲都是母亲，而乔伊都是她女儿。▲在某一宇宙中，秀莲和乔伊都变成了石头，女儿跌落山崖，秀莲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因为猪八土扒姬也可以在全宇宙跳跃，消灭猪八土扒姬也就等于在整个宇宙消灭自己的女儿。秀莲没有办法这样做。她不愿按照自己在α宇宙父亲的命令，消灭猪八土扒姬。她要拯救在邪恶中沉沦的女儿。▲猪八土扒姬，是秀莲在α宇宙的女儿秀莲发现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。除了他的丈夫威门，没有人支持她的做法。她需要同时对抗α父亲和女儿猪八土扒姬的军团。母女俩的关系，剪不断理还乱。▲《瞬息全宇宙》剧照在这个宇宙，秀莲和乔伊的矛盾难以化解。秀莲没有办法接受乔伊与女生恋爱，乔伊也无法忍受母亲所施加的束缚。当秀莲在外公面前掩盖女儿与其同性伴侣的关系，母女俩的关系就到了破裂的边缘。在α宇宙，两人的关系又何其相似。α秀莲发现了跨越宇宙的能力，于是极力栽培自己的女儿。可是女儿不堪重负，精神崩溃，成为在全宇宙捣乱的猪八土扒姬。▲其实，α秀莲，正是创造出猪八土扒姬的人猪八土扒姬在全宇宙追缉秀莲，不是为了杀死自己的母亲，而是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的世界——一个能够吸纳世间万物的贝果面包。那在空中漂浮旋转的贝果面包，意义暧昧且矛盾。它既是跨越边界的活力来源，也是自我毁灭的万丈深渊，母女俩的爱恨交织的关系完全体现在那块贝果上。女儿认为母亲的世界太过狭隘，她希望母亲能够看到生活的无限可能；母亲却害怕女儿走入歧途，不能容忍女儿偏离“正常的”人生轨道。▲母亲不能容忍女儿偏离“正常的”人生轨道两人都认为自己是为对方了对方好，可是最终善意不被理解，怨恨在两人间滋长。她们不再能够与对方哪怕平心静气说一句话。这正折射出移民美国的亚裔两代人之间的鸿沟。秀莲是移民美国的第一代亚裔。她不顾父亲反对，与威门一同来到新大陆，从零开始打拼自己的生活。她需要时时告诉自己，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。她需要不断向父亲证明，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好。▲年轻时候的秀莲这也就是为何，秀莲要向父亲隐瞒洗衣店的财务危机，谎称去国税局大楼是为了开新的分店。她也不愿告诉父亲女儿的真实性倾向，害怕父亲认为是自己“教坏”了女儿。深刻的自卑转化成巨大的压力，迫使秀莲小心翼翼，拒绝生活中的任何诱惑。▲《瞬息全宇宙》剧照女儿乔伊则是第二代亚裔。她不需要承受母亲秀莲来自大洋彼岸的压力。她已经彻底融入了美国社会的生活。青春期的乔伊对于生活有着各种天马行空的幻想，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探索自己的人生。类似的鸿沟不仅横亘在美国移民亚裔两代人之间，也横亘在任何快速变迁社会中两代人之间。
03
我们必须保持善意
一面摆脱父亲的控制，一面与女儿做作对。过度的宇宙跳跃很快透支了秀莲的脑力。她就像吃了一块涂抹了过多配料的贝果而消化不良，一阵狂吐瘫倒在地。任由猪八土扒姬摆布的秀莲也受到了黑暗贝果的影响。她心灰意冷又愤世嫉俗，在每个宇宙都伤害自己和最亲近的人。秀莲戳穿了庆祝新年的无意义，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，检举另一位铁板烧厨师的精湛厨艺是一只浣熊作祟，砸烂自己辛苦经营的洗衣店，最后面对警察的逮捕顺势倒地成为一块顽石。▲秀莲砸烂了自己辛苦经营的洗衣店对于秀莲来说，好像一切都不再值得为之奋斗。出人意料的是，平时看起来软弱无用的丈夫威门挺身而出，转危为安。实际上，威门并非软弱，他只是有着一套自己的处世之道，有别于秀莲的强势作风。在一个戏仿王家卫风格的宇宙，没有与威门结婚的秀莲成为电影明星。两人多年后重逢，威门自己也闯出一番天地。▲在一个戏仿王家卫风格的宇宙中，威门与秀莲多年以后再次邂逅两人站在昏暗的街灯下四目相对。威门向秀莲娓娓道来：“你说过，这是很残酷的世界，我们都在里面绕圈子，这我明白……我总是看到事情好的一面。不是因为我天真，而是必要和需要。这也就是我的生存之道。”威门不仅看到事情好的一面，他还能敏锐洞察他人的言外之意，弦外之音。面对国税局大楼的刀光剑影，威门说：“我知道，你们都在打斗是因为你们都很害怕，很困惑。”虽然威门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，可是他知道“我们必须保持善意”，尤其在我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。威门与铁面的国税局调查员坦诚相见。▲威门迪尔德丽·博贝尔德得知秀莲刚刚在离婚协议书签字后，心有戚戚，谅解了她的失控，因为迪尔德丽也曾经历离婚的伤痛。为了疗愈伤痛，我们让自己变得刚硬无比，但伤痛一直都在，铁面只是伪装。在每一个宇宙，威门都让秀莲恢复了生活的希望。更重要的是，她不再只是看到眼前的困境，而是通过多元宇宙看到困境的另一面。秀莲于是懂得，威门并非真的想要离婚，而是想要借由离婚协议获得重视，挽回两人的关系。▲《瞬息全宇宙》剧照秀莲也懂得了，乔伊的叛逆并非故意与她作对。她看到了乔伊既想追求自己的生活，又想成为母亲心中的乖女儿的挣扎。在《瞬息全宇宙》中，多元宇宙不只是异想天开，也不只是搬演故事的舞台。两位导演用多元宇宙的观念展开了更为复杂的思考。多元宇宙展开了单一面向的现实中隐藏的无穷可能。▲一个贝果（百吉饼）吸收整个宇宙的负能量宇宙与宇宙之间并非孤岛，它们相互连接，相互影响。或许一个不起眼的选择可以永远改变一个人的命运。不过，多元宇宙并没有夸大“选择”的重要性，因为多元宇宙不可穷尽，机关算尽也不可能掌握全部的变化。这使得我们丧失了衡量“选择”是好还是坏的绝对标准。
04
哪里有更好的人生
秀莲也曾经沉溺在其他的宇宙。在她成为电影明星的宇宙，秀莲发现没有丈夫威门，自己的生活可以变得多么美好。但是美好的生活并非没有代价。明星光环笼罩下，秀莲没法获得真挚的爱情，女儿乔伊也没有降生。▲成为电影明星的秀莲如果我们将多元宇宙当作衡量人生优劣的尺度，我们将陷入永无止尽的比较中，因为我们总能找到一个宇宙规避了眼前的困境。但如果换一种比较方式，我们也会在多元宇宙中找到比现在更为糟糕的处境。唯一能在多元宇宙中生存下去的方式，是同时肯定所有宇宙的人生。在电影的最后，所有人都劝秀莲放手，让女儿自生自灭。▲《瞬息全宇宙》剧照乔伊说：“为什么不去一个拥有比我更好的女儿的世界？”她不能理解，为何经历过那么多失望，母亲还是执意要与她在一起。“这毫无道理可言。”或许人生的荒诞是母女俩唯一的共识，而两人之间的爱也不需要任何道理可言。道理的尽头是拥抱。秀莲把女儿搂在怀里，女儿也紧紧抱住母亲。▲母女和解不仅如此，在全部的宇宙，秀莲都摆脱了愤世嫉俗，用爱化解生活的荒诞。生活在所有人的手指都是芝心香肠的宇宙，毫无道理；与需要在浣熊的操纵才能烹饪的同事相处，毫无道理；化身山巅之上一块顽石，也毫无道理。但这都不是否定我们自身处境的理由。▲《瞬息全宇宙》剧照因为使得每一种人生都值得一过的，是哲学家尼采所说的“最伟大的感受”：“你应当如此生活，以至于你必然渴望再活一次……无论是什么人，只要斗争赋予他最伟大的感受，那就让他斗争。只要安息赋予她最伟大的感受，那就让他安息。只要遵循秩序与服从赋予他最伟大的感受，那就让他服从。他只需清楚什么东西赋予他最高的感受，不惜任何手段！为了永恒，值得这样！”
